（旧文新贴）反思春节

qq00 · 发表于 2009-1-19 14:23:46

2008年一场接一场的雨雪，冰冻了鼠年的春节，对于无数往返或等待在路途上的中国老百姓来说，这大概是平生最难忘也最难过的春节了吧。所幸本人的春节旅途仅限于北京－山西－陕西之间，不在灾区，未受煎熬，但是每日从电视、广播、报纸、网络中看到数以千万计的同胞在风雨冰雪中等待挣扎，又如何能悠哉乐哉呢？眼下春运尚未结束，抗灾仍在继续，还不到总结的时候，但是必要的反思却应该开始了。 <clk>反思的第一步，还是要追根溯源，从春节的来历说起。春节乃传统农耕社会的产物，何时起源并无确凿的考证，但它在传统中国社会诸般节日中的重要地位是毋庸置疑的。春节的过法儿又是与农耕时代的生产生活方式密切相关的。一到冬天，特别是北方农村的冬天，就进入了农闲时节，反正没什么农活好做，又赶上历法上的辞旧岁迎新年之际，农民们辛劳了一年，无论收获多少，都是一个休息享乐和庆祝的最好时节，所以春节过起来就显得格外隆重。基本上从腊月开始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所谓“一进腊月的门儿，就闻见了过年的味儿”，而且腊月里差不多一天都有一天的说法，例如腊八要喝腊八粥，腊月二十三是小年，灶王爷要上天汇报工作，要做糖瓜粘他的嘴等等。过年一向是讲究全家团聚的，不过那会子没有上大学、在外地工作和出门打工这些事儿，没有飞机、轮船、汽车、火车，也不用排队买票，挨黄牛宰，顶风雪、冒严寒，星夜几千公里兼程往家赶。我们是农耕文明宗法社会，最讲究“安土重迁”、“父母在不远游”，一家人乃至一大家族的人都住在一起，所以那会子有春节而无“春运”，有过年的快乐而无过年的痛苦，或者说，那是一种单纯的无代价的快乐。 </clk> 但是，时间行至公元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且不说自近代以来城市化工业化的迅猛发展，现代交通工具的应运而生，人口的膨胀，生产生活方式的巨大变迁。自有“春运”以来，每年运载旅客的数量都在飕飕地上涨，不断刷新去年的纪录。今年的最新数字是22亿多人次，大概推算一下，就是平均每个中国人在此期间都要在路上（无论乘坐何种交通工具无论去向何方）往返一趟。我在想，如果在外太空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地球景象的话，那么外星人一定会诧异为什么在地球亚欧大陆的东端突然会有如此巨大的人流在顶风冒雪大江南北地穿梭移动。从国家角度来看，无疑会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政府各部门以及相关的官员们也承担了巨大的责任和压力，对于每一个旅客和老百姓来说，更是要做好吃大苦受大累、打硬仗打死仗的准备，特别是那些外出打工的人，辛苦一年下来的积蓄也许很大一部分就要消耗在路途上了。更让人揪心的是，整个春运期间，究竟有多少人殒命旅途、客死他乡，可能并不是一个容易统计的数字。总而言之，为了过这个年，为了春节的团聚，从国家到百姓，我们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代价值吗？ 还有一个要紧的问题：季节和气候。前面已经提过，春节之所以是一年中最隆重最惬意的节日，就是因为农耕社会里特别是中国的北方一到冬天就无所事事（用东北话说“猫冬”）正好用来庆祝节日享受生活，管他风霜雨雪，只要在家里备足木材烧炭粮食蔬菜即可，要出门最多也是从村东头串到村西头，拜一拜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七大姑八大姨二大爷等等。但是现在却大大不同了，越是一年中天气最差路最不好走的时候，偏偏有最多的人奔波在路上。我们现在不仅告别了马车牛车时代，有了马路、火车和汽车，现在更有高速公路、电气化火车和喷气式飞机，日新月异一日千里，如果爷爷的爷爷突然重返人间他一定认为是走错了地球。但是且慢骄傲自豪，越先进的东西越娇贵，老子说物极必反确实是有道理的。这不是吗，一场据说是五十年（或者更长）一遇的雨雪天气封锁了长江流域近半个中国，飞机不能正常起降高速公路关闭，冰雪压塌了高压线所以火车也走不动了。我们的党和政府，我们的干部和人民子弟兵，危难之时显身手，艰苦奋战若干天，现在终于即将战胜冰雪严寒看到曙光了。这场极端天气的原因专家们还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说法，反正是与全球气候异常有关。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反正老祖宗的另一句话“人定胜天”绝对是胡说，不要说胜天了，连预测一下老天爷的脸色都十分困难，要不然张艺谋也不会对天祷告2008年8月8日那天是个好天气了。今年的天气的确是多少年不遇的一场灾难，但是明年、后年呢？谁能保证灾难不再发生历史不再重演。当然，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会吸取教训改进工作，维护好线路道路，完善预案落实责任，在下一次灾难来临前我们会做好更加充分的准备。可是除了这些，我们能不能再想一想，能不能在春节本身上做做文章。 上面说了这么多，最终是为了引出我的观点：改革春节。现在是改革的年代，虽然不能说凡改革即天然正确——的确有人打着改革的旗号破坏公平正义为自己和家人谋私利——但是“祖宗之法不可变”这样的话总不会有人再说了吧。其实一年又一年，“年”过到现在，已经跟几千年前几百年前几十年前大不一样了。现在不是提倡以人为本共建和谐社会吗，我们总不能因为过年而让人受罪社会疲惫国家受累吧，这不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嘛。当然，各位看官先不要着急，我是主张改革春节绝不是要取消春节。马照跑、舞照跳、年照过，春节依然很重要，但是要轻轻松松、快快乐乐、舒舒服服地过春节，而不是跋山涉水、担惊受怕、损兵折将地过这个年。为此，我提出以下建议： 一、减轻春节所承载的家庭团聚的负担。 很显然，春运期间之所以有这么巨大的客流量，是因为对很多人来说，一年或许只有这一次回家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就像有文章说的那样：“家中有父母期待的眼睛，有爱人温暖的拥抱，有孩子娇声的呼喊”。因此，“回家过年”就成为天经地义和义无反顾。但是，如果一年当中我们有多次与家人团聚的机会，我们还需要在这个最寒冷的季节长途跋涉吗？上一期《南方周末》中有一篇“节日多元化”的文章很有见地，我在这里表达的是与之相近的观点：让我们的节日以及假日更多一些，让我们对休息的选择更多一些，让我们有更多的机会与家人团聚，而不仅是春节这一次。去年底国务院颁布的新的年节方案其实就是朝这个方向努力的，可惜美中不足，“五一”黄金周虽然有众多代表民意的网民力挺，还是被取消了，其直接的结果就是今年春运的压力陡增。调整后的节假日仅比原来的多了一天，进两步又退一步，何苦呢？在我看来，从全局考量，春节、“五一”和“十一”三个黄金周都应继续保留，清明、端午和中秋增加地十分必要得当，但是目前仅放假一天，连起来三天的方案仍嫌局促，日后条件允许的时候可考虑再增加天数。此外，还有一点重要的在于，在宣传舆论上平衡几大节日的比重，大家未必一定要选择春节团聚，其实中秋更是一个传统的讲究团聚的节日，而清明同样体现的是“慎终追远”的家族和血缘情节，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分担和替代春节的功能和意义。而且中秋和清明时节无论大江南北，都是较为温和适宜出行的季节，大大省去了冰雪之苦。 二、延长学生的寒假，延长春节的跨度。 春运紧张的另一个原因在于，民工潮、学生潮和探亲潮这三股人潮正好凑在了一起。显然，如果能将这三股人潮在时间上错开，将大大缓解目前的紧张局面。首先可以考虑将学生特别是大学生的寒假天数延长，放假早一些，收假晚一些，比现有的一个月的寒假再多出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完全避开春运的高峰期。此举还有另一层益处，众所周知，横向比较而言，我国学生的假期短于许多西方国家，从教育规律和现实需要来说早有必要延长假期。这是一个教育观念转变的问题，就像以前我们以为工作时间越长工作效率和创造的财富越多一样，认为学生在校学习的时间越长就越能提高知识和技能，现在看来，这两种观点都是成问题的，对劳动者而言，休息不仅是一种权利，休息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工作，同样，学生的成长不仅在课堂和校园里，更多的社会实践，更多自由安排的阅读、旅行和社会交往，能够更好促进年轻人的成长，与校园里的学习相得益彰。从现实考虑，更多的假期，还可以给家境贫困的学生以更多打工挣钱的时间和机会，给即将毕业的学生更多实习锻炼的机会。同时，也给了大学教师以更多的时间进行科研创作或社会调查。此乃一石多鸟之策，希望相关部门能够今早提上研究日程。 此外，对于上班族来说，春节出行绝大部分是以探亲为目的，特别是那些漂在大城市的年轻人，平时工作十分紧张，就等着春节这几天假能回家看看父母亲人。但是对他们来说，这七天假可真是严丝合缝的，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所以只能赶到最拥挤最紧张的时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如打仗一般。问题是，有必要大家都挤在一起放假过年吗？我设想的方案是，过年七天假可以不变，但是时间安排上可以灵活调整，比如整个春节假期可以在20天的跨度内，从“小年”腊月二十三开始，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结束，这期间都是我们的春节节期（实际上传统春节的跨度比这还长呢），各部门行业甚至各公司单位甚至个人都可以自行选择其中的七天作为自己的春节假期，合理便捷地安排出行时间，就可以大大缓解春运高峰期的压力，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失和困难，同时对票贩子以及其他以春运为目标的违法犯罪行为也是一种釜底抽薪式的打击。不仅如此，春节节期的延长，一方面能够更加促进所谓“年味儿”的增强，符合我们一贯倡导的弘扬和保护传统文化的追求，另一方面，对商家媒体等所有以春节为商机的人来说，显然意味着更多的施展空间。何乐而不为哉？ 三、为农民工建设城市的家园。 最后但绝不是最不重要的一点，就是对进城务工人员或者说农民工的关怀。无需严格的统计，我们通过媒体就可以直观地看到，真正为春运承担代价的真正遭罪的还是进城打工的农民朋友们。看看广州火车站那几十万双焦虑而无奈的眼睛吧，为了回家过年他们付出了多么大的艰辛和屈辱。在这场几十年未遇的极端天气下，政府极力号召大家留下来过年，但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不辞千辛万苦要踏上回家的路？人都是理性动物，都会计算成本收益，他们肯定有他们的理由，这不是那些到海外旅游过春节的人能够理解的。城市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在千里之外的村庄，一年中只有这一次（或许几年中只有这一次）能够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妻儿，天伦亲情此刻胜过了任何艰难险阻。但是，如果他们在城市里也能安一个家，即便是方寸之地，能够将家人接来团聚，在城市里过年，谁会顶风冒雪地赶在最拥挤的春节里千里跋涉呢？显然，这个问题就是春节或春运所能涵盖的了。“执政为民”、“和谐社会”这些理念的提出真的太有必要了，在农民兄弟为中国改革无私奉献了近三十年之后，必须要给予他们应有的权利和尊严了。近来出台的一系列政策都体现出党和政府执政理念的转变，比如《劳动合同法》，比如兴建廉租房等。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农民工不再是一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迁徙大军，不再是城市里的外乡人，不再是共和国的二等公民，而是逐渐成为城市的主人，在自己建设的城市里与家人一起拥有一方自己的天地。到那时，城市亦家乡，不再有乡愁，不再有牵挂，不再颠簸奔走于城市与家乡之间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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