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rey573 发表于 2019-9-20 09:43:57

光绪怀疑慈禧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短史记



图:光绪皇帝画像

1889年,已年满十八岁光绪皇帝,终于获慈禧恩准,得以举行结婚大典。

清朝皇帝多在14-16岁间成婚。光绪迟迟未婚,背后的原因显而易见——成婚即意味着成年,成年即意味着慈禧太后必须结束“训政”,必须交出手中的权力。

于是乎,光绪成了有清一代最晚婚的皇帝。

慈禧想住宁寿宫

尽管早在上一年五月,慈禧便不定期地入住了专供其“退休”后颐养天年的颐和园,以示自己归政皇帝是出自真情实意。但她随后强势指定自己的侄女为光绪皇后,且不愿意搬入慈宁宫,则明确意味着老太后并不愿从帝国政治生活的最高舞台上全面退出。

慈宁宫专供先皇遗孀居住,自孝庄皇太后开始,慈宁宫一直是历代皇太后、太妃与太嫔们了却残生之所。按照惯例,归政后的慈禧,也应该搬往慈宁宫。

但慈禧想去的,是宁寿宫。

宁寿宫有它独特的权力隐喻。此宫始建于康熙年间,后乾隆皇帝对其进行了改造,以便利自己归政之后养老。不过,乾隆85岁退居太上皇之后,并没有入住宁寿宫。理由是他觉得自己身体还很硬朗,还可以继续留在养心殿主持朝政。

对此,乾隆曾有这样一段说辞:

“寿跻八十开五,精神康健,不至倦勤,天下臣民以及蒙古王公、外藩属国,实皆不愿朕即归政。……归政后,凡遇军国大事及用人行政诸大端,岂能置之不理?仍当躬亲指教。”

意思很明白,虽然做了太上皇,但乾隆并不归政,朝廷的最高权力与政务的最后决策权,仍握乾隆之手。大臣们也很合作,随即联名上奏请愿,要求皇帝一定要在100岁之后再正式将权力移交给新皇帝。

自乾隆之后一百余年,宁寿宫始终无人居住。原因无它,这里是太上皇、而且是不交权的太上皇的居所。一百多年来,没有人有这样的资格入住宁寿宫。

慈禧选中宁寿宫,显然是选中了它背后这种明晰的权力隐喻。老太后到了必须归政的时刻,但老太后不愿意交出她的权力,她希望以入住宁寿宫这种政治隐语,向帝国的大小臣僚宣布,她就是此次此刻清帝国的太上皇,清帝国的最高权力,仍然掌握在她的手里。

屠仁守以退为进

老太后的这种心思,可以意会不可言传,心领神会即可,说出来则是大大的不合适。

但偏有“不合时宜”之人跳出来,直接捅破了老太后归政而不愿交权的这层窗户纸。

为了给自己归政之后继续操控最高权力赋予“合法性”,慈禧未雨绸缪,已在1889年初授意礼亲王世铎等人,拟定了一个太后归政后清廷政务运作规则的“条目”。该“条目”一面承认光绪皇帝有接受中外臣工奏折的权力,同时又强调必须坚持“诸大政,莫不案承慈训,始见施行”的原则。

这意味着,慈禧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执掌朝政。

稍后,礼亲王世铎以皇帝已经亲政、一切可以恢复祖宗旧制为由,请求辞去职务,慈禧不允,批示“所有开去要差之处,仍俟数年后一切全复旧制”——也就是说,在未知确数的“数年”之内,朝廷仍将继续维持慈禧的旧班底。

这些,都是慈禧不愿交出权力的明确讯号。



图:慈禧像

所以,上述批示刊布两天之后,御史屠仁守递上了一道极其诡异的奏折。

奏折的大意是:

“太后归政在即,朝廷政务繁殷,请求明降谕旨,依照高宗乾隆皇帝当年训政的旧例,以后部院的文件奏本和外省的密折、廷臣的封奏,仍写‘皇太后圣鉴’字样,恳求皇太后阅览批示,然后才能施行。”

表面看来,屠仁守这道奏折正契合慈禧心意,但也正因为其如此“契合”慈禧心意,才招致了慈禧的愤恨——屠的奏折看似是在拥护慈禧继续执掌最高权力,实则是在逼慈禧明确表态:若同意屠的奏折,则意味着慈禧悍然挑战祖制,以后宫女流身份自比乾隆皇帝,拒不归政;若不同意屠的奏折,则需明确对外表态,宣布归政的同时也将同时放权。

屠仁守在御史当中,有刚直不阿之名,被誉为“西台孤凤”,非是谄媚取佞之徒。慈禧也明白,这道奏折是个以退为进的圈套,故而,她于次日颁布谕旨,严厉申斥了屠仁守。

谕旨中说:

“览奏极其骇异!垂帘听政本属万不得已之举。本宫有鉴于前代后宫干政的流弊,及时归政,上合祖制,下顺舆情,真心实意,早已降旨宣示中外。如果归政伊始,又降旨要求书写‘皇太后圣鉴’字样,岂非出尔反尔,后世之人会因此将本宫视作何许人也?更何况垂帘听政乃权宜之计,岂可与高宗皇帝的训政相提并论?”

大意是:看了你这道奏折,实在是惊骇不已。我垂帘听政是迫不得已。鉴于前代后宫干政的历史教训,我早就公开宣布已决定要归政给皇帝。如果归政之后,奏折上还必须写上“皇太后圣鉴”字样,岂非出尔反尔,后世之人将怎么看待我?再说了,我垂帘听政乃是权宜之计,岂能与高宗皇帝(乾隆)的训政相提并论?

这道申斥谕旨,正是屠仁守所希望见到的。

吾家事即国事

屠被撤职查办的第二天,慈禧于养心殿东暖阁召见翁同龢。据翁日记,二人之间有一段非常有趣的对话:

“首言昨屠仁守事,对:‘御史未知大体,然其人尚是台中之贤者。曰:‘吾心事伊等全不知。’对:‘此非该御史一人之言,天下臣民之言也,即臣亦以为如是。’曰:‘吾不敢推诿自逸,吾家事即国事,宫中日夕皆可提撕,何必另降明发?对:‘此诚然’”。

大意是:慈禧提起屠仁守的奏折,非常生气。翁回应说:这个御史不识大体,但总体上还算是个好官。慈禧说:我的心事,这些家伙全都不懂。翁回应:请太后继续执政,不是该御史一个人的想法,天下臣民都这样想,臣也是这样想。慈禧说:我当然不敢推诿责任去逍遥自在,我的家事就是国事,我在宫中,自可朝夕提点教导皇帝如何执政,何必再公开下达谕旨说我要效仿高宗(乾隆)皇帝旧例继续训政呢?翁回应:太后说得非常对。

慈禧与翁对话时,光绪也在座。



图:翁同龢像

老母班与小孩班

慈禧不愿交权,光绪又已亲政,这组无法调和的矛盾,造就的结果,是晚清政治日趋陷入了帝党与后党的斗争漩涡。

光绪何时开始对慈禧心生不满,已难具考。但1887年慈禧以“训政”规避光绪“亲政”时,年轻的皇帝已屡次对帝师翁同龢表达过内心的苦闷和不满,翁明白皇帝何以如此,却又战战兢兢无言以对。

1889年大婚之后,皇帝的不满开始公开发作。对这场由太后一手包办的政治婚姻,光绪毫无喜悦和欢欣之感。婚后第4夭,他先是借口有病,将原定在太和殿宴请“国丈”及整个皇后家族、在京满汉大员的筵宴礼给撤销了;稍后,在命人将宴桌分送在京王公大臣时,竟又“未提后父后族”,以致京师街头巷尾议论纷纭。

年轻皇帝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发泄着对老太后的不满。



图:光绪大婚图(局部)

光绪还曾怀疑慈禧想要害死自己的父亲醇亲王奕譞。1887年,奕譞病重,御医无可奈何,经醇王府延请的民间医生徐某诊治之后却大有转机。但宫中传旨,不许醇亲王服用徐某所开之药。光绪皇帝遂心生怀疑,就此询问帝师翁同龢。据翁日记记载:

“上曰:徐某方有效,而因用鹿茸冲酒,不令诊脉矣,此何也?臣未对。上又曰:余意仍服徐方耳。又问:今日往问候耶?臣对:无事不往。”

皇帝问翁同龢:徐某的药方有效,但如今不许他诊脉,这是为什么?翁一字未答,自然是因为面对皇帝的怀疑,无论说什么都不妥。

醇亲王奕譞死于光绪亲政后的第二年。当时市井间便有流言,称其死于慈禧的操纵医疗。奕譞之死已成谜案,惟其病危之际,医生、药方、药品全部由宫中派遣,醇王府无医疗之权,则是客观事实,光绪皇帝的怀疑并非全然无因。奕譞死后,慈禧还曾派人砍掉了其坟墓上生长的两棵白果树,理由是白果树长在亲王之墓上,“白”在上,“王”在下,合在一起便是“皇”字。如此种种,均难免勾起光绪对慈禧的怀疑。

这种疑忌,最后发展成了帝党势力与后党势力的对垒,且日趋白热化。甲午战前,连总税务司赫德的秘书英国人濮兰德,也已对清廷内部的党争形势一目了然:

“至1894年即光绪二十年,李(鸿藻)翁(同龢)同入军机,于是争斗愈烈,以至牵引宫廷。盖太后袒北派,而皇帝袒南派也。当时之人,皆称‘李党’‘翁党’,其后则竟名为‘后党’‘帝党’。‘后党’又浑名‘老母班’,‘帝党’又浑名‘小孩班’。”

这场“老母班”与“小孩班”之间的斗争,深刻影响了晚清历史的走向。甲午之战、戊戌维新与庚子事变,清廷的高层决策,皆因这种斗争而发生了致命的扭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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