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陵:沧浪有钓叟,吾与尔同归
文/月光
古墨社
莽莽江湖外,有这样一个人,他习惯于隐身,寄情于山水间,只让潋潋江水,漂过岁月的暗河。或许,我们循着一声橹乃,一杆钓竿,一处旧迹和一树秋叶,会寻得那股坐看朝霞暮霭的雅气,它会穿透沉默的光阴,扑面而来。
01
长河冷月,是日如归。
翻过耀眼光辉的“文景之治”,往后看便是凄风苦雨、锦缎成灰的一段日子,
西汉盛世已成过眼云烟。
公元9年,王莽称帝,但是帝国的美梦并没有就此开始,公元23年,王莽政权失败,帝国又一次陷入无边黑暗里。
郁积的绝望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痛苦不堪,人们渴望有一位英雄出现,救得苍生于水火,人们愿意跟随他的左右,为他鞠躬尽瘁。
世上有刘秀这样的英雄入世救民,也必有严光这样不恋尘俗的隐世高人。
严光,一名遵,字子陵,会稽余姚人士。他本姓庄,为避讳汉明帝刘庄之名,改姓为严,光武帝刘秀是他的同窗,亦是好友。
他的学问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已无可靠资料寻,但他定然不是俗人,不然怎么会让做了皇帝的刘秀,对这位年岁相隔30余年的老友念念不忘呢?
可是严子陵的风骨高雅,非比寻常,他才高八斗,仍不恋红尘,仅反披羊裘,悠然地垂钓在桐庐的富春江上。
02
渔者,愉者。
江山风月,闲看红日之下一片清澈的江水,一叶扁舟在水边缓缓地划过,船头隐约露出孤勇的身影。
日光已经完全沉下,黑夜来临。可黑只掩盖了夜,却染黑不了他。
清色溪水,青色云山,纷纷落下花千朵。很多东西都被时光洗得甚是单薄,有些人影也变得甚是模糊,却将诗意变得更为浓稠。
唐人张继曾写下过路人皆知的诗篇:
旧隐人如在,清风亦似秋。
客星沈夜壑,钓石俯春流。
鸟向乔枝聚,鱼依浅濑游。
古来芳饵下,谁是不吞钩。
——张继·《题严陵钓台》
除了张继,另一位唐人李白写下过更为动人的诗句:
沐芳莫弹冠,浴兰莫振衣。
处世忌太洁,至人贵藏晖。
沧浪有钓叟,吾与尔同归。
——李白·《沐浴子》
至于终归之所在哪里?严子陵往更空茫无限的江泽望去,寻思着哪里应比隐秘更隐秘,比幽寂更幽寂。他这一生只愿与山水为伴,与林泉为侣。
难道不是吗?
纵然刘秀多次派人找寻他,派人带上亲笔信前往他地邀请他出山,他只是淡淡地说:“从前唐尧是天下皆知的明君,德行远闻,曾想把天下传给巢文,可是巢文拒绝了,人各有志,也请你就此放手吧!”
许久许久后,只听得光武帝刘秀传来一低低的叹息声,沉默。
沉默声背后,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从前的时光是如此的美好,生动。严父曾任河南南阳新野县令,严子陵的童年也就在这里度过。
少年时代的严子陵对学问有异乎寻常的热衷,只要听闻身边有学识过人之人,不管年龄大小,路远或者路近,他都会去虚心讨教,与之结识。
而虽然头顶汉室宗人的刘秀,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因躲避战乱而随家人逃到新野县,机缘巧合,结识了严子陵,又因志趣相投而成为好友。
严子陵不光生活上常常接济这位小兄弟,并将自己的学问所得倾囊相授,后来更是一起前往汝南拜师求学。
几年后,严子陵随父亲回老家余姚,两人依依话别。为求得更高深的学问,严子陵告别父母,来到长安寻访名师,这年,刘秀也正好在长安,重逢让两人兴奋不已,长安的花团锦簇,唯有与故人同游,才不会寂寥无趣。
在王莽时代,严子陵的高深学问就让王莽垂涎不已,他多次派人游说严子陵,严子陵断然拒绝,并隐姓埋名避居他乡,摆脱了王莽的羁绊。
天道循环,刘秀击败阴谋篡位的王莽,削平群雄,中兴汉室,在浔阳建立东汉王朝,属于刘秀的时代已经到来。
只是今夕何夕,纵得良宴欢会,却是明日天涯,君已陌路。刘秀终于知道严子陵是江河里最逍遥的那滴水,怀抱宿世深情而来,从不问对与错,值得与不值得。
千百年以后,北宋名臣范仲淹不仅主持修建了严子陵祠堂,更是撰写了名动后世的诗篇——“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范仲淹可能不会知道这股先生之风流传了很久,影响了后世很多人。他们一起在山河故国的道路上,轻轻触摸岁月的每一处静好与惆怅,他们静听溪水潺潺,泉流汩汩;静看青青修竹,琳琅绕庐。
山河浩荡,岁月悠长,我钦慕先生的自在与通透,沧浪有钓叟,愿吾与尔同归。
-END-
作者简介:月光,小学老师。左手公文,右手閱讀。喜歡細瑣生活中的一切美好,流年清歡,一網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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